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弥天烽火举红旗

上海新四军历史研究会会长刘苏闽：不仅策应了红军主力长征，也保住了党在南方的战略支点

闽赣边，风景秀丽、游人如织的武夷山腹地，曾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苏区根据地，也是刘苏闽的老家。

刘苏闽是海军东海舰队某部原政委，现任上海新四军历史研究会会长。今年早些时候，他回了一趟老家。在那片红色的土地上，他的祖父母为革命而牺牲，父亲加入红军后参加了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弥天烽火举红旗”。他引用陈毅元帅的话说，“南方三年游击战争，也同二万五千里长征一样，证明了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不可战胜的伟大革命力量。”

他说，那场艰苦卓绝的战争，不仅策应了红军主力长征，也保住了党在南方的战略支点，为中国共产党实现由土地革命战争向抗日战争的战略转变奠定了基础。

饥寒交迫，一夜冻死20多位战士

福建崇安县（今武夷山市）属于当年的中央苏区县。刘苏闽的祖父母都是苏维埃政权的乡干部。1928年，身为乡农民协会主席的祖父率农民赤卫队参加“崇浦暴动”，壮烈牺牲。祖母在后来支援红军第五次反“围剿”中也牺牲了。刘苏闽的父亲、当时年仅14岁的刘国兴参加了红军，跟随闽北红军游击队坚持在闽浙赣边区，进行艰苦卓绝的三年游击战争。

对于“家事”，刘苏闽并不愿意多讲。在他看来，祖父母的牺牲、父亲打游击的经历，只是当年南方八省根据地无数革命群众和游击队员的缩影。

红军主力长征后，敌军血洗苏区，实行白色恐怖，大批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被屠杀。仅福建苏区被毁村庄2564个，被毁房屋43万余间，被灭绝的有86319户，荒废耕地200多万亩，被杀害和被迫流亡致死的群众35万多人。

但也因为这样的“家事”，刘苏闽一直在研究南方三年游击战争这段历史，以及红军游击队这个庞大群体。他认为，南方游击战争牵制了敌人大量兵力，策应了红军主力长征。“那时候，敌我力量对比悬殊。游击队的作战原则是力求以最小的代价夺取尽可能大的战果。”刘苏闽说，在残酷的“清剿”中，红军游击队经常转移，翻山越岭，披荆斩棘，长途奔袭；经常被困在荒山野岭，石洞、草丛当床，有时就在大树下过夜，下雨天只能撑把伞或在树上支块布挡雨，背靠背坐着过夜；经常无粮缺盐断油，靠野菜野果充饥……1937年初，红军长征已经胜利会师，国民党政府却实行“北和南剿”政策，南方游击队形势依然严峻。皖浙赣游击队被敌人围困在鄣公山上，因高山严寒，为避免敌人发现，不能生火取暖，一夜间竟然冻死了20多位饥寒交迫的战士。长年的艰苦生活和恶劣的环境，一些红军游击队员患了疟疾、腹泻、夜盲、水肿等疾病，包括一些伤员，因无药医治而牺牲。

刘苏闽引述陈毅的话说，三年游击战争是他在革命斗争中所经历的最艰苦最艰难阶段。

顽强战斗，党的旗帜始终不倒

尽管条件艰苦，南方游击战争依然打得有声有色。“根据敌情变化，时而分散、时而集中，白天隐蔽、夜间出击，分散隐蔽以保存自己、发动群众，集中出击以打击敌人、扩大影响。敌来我走，敌走我回，出没无常，飘然不定。”刘苏闽说，当时釆取的战术手段是伏击歼敌，化装智取，长途奔袭，出奇制胜。“在敌人捜山时，釆取打埋伏、截尾子，打掉队的，遇到有利地形和时机时，也不排除打成股的敌人。敌重兵包围时，快速跳出包围圈，牵着敌人兜圈子，避实击虚。”有时，在敌“清剿区”，游击队还会釆取灵活政策，做好统战工作，孤立和打击敌人。

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斗，让这些分散各部的红军游击队积累了丰富的游击战争经验。

敌众我寡，何以能坚持三年？“因为党的旗帜始终不倒。”刘苏闽说。

南方苏区在初期战斗中遭受严重损失，5位中央局委员和中共创始人之一的何叔衡、以及大批领导骨干英勇牺牲，部分领导人动摇叛变。以项英、陈毅、方志敏、张鼎承、邓子恢、谭震林等为代表的各游击区党的领导人力挽狂澜。1935年6月，中共湘鄂赣边省委书记陈洪时等叛变，给党和红军游击队带来极大危害。省委副书记谭余保等3人挺身而出，召开紧急会议，揭露叛徒罪行，重新成立湘鄂赣边临时省委，继续坚持斗争。

“在与党中央失去联系和各地党组织遭受严重破坏的情况下，各游击区都坚持建立和发展党的组织，独立自主地开展工作。”刘苏闽说，党组织的负责人同时兼任红军游击队的领导人，哪里有党的组织，哪里就有红军游击队活动；红军游击队活动到哪里，建党工作就跟到哪里，有些地区还恢复了苏维埃政权。

舍生忘死，群众铁了心跟党走

在“清剿”中，红军游击队经历了多次挫折失败，有的被打散了，重新聚集起来继续斗争；有的被打垮了，重新组建投入新的战斗。

赣南军区司令员蔡会文、政委刘伯坚带领1800余人突围，最后到达油山时仅剩300余人，刘伯坚英勇牺牲。西安事变后，闽北红军有近3000人，敌人调集9个师旅进行清剿，闽北分区司令吴先喜、红军独立师师长黄立贵等指战员英勇牺牲，部队只剩700余人。湘鄂赣红军16师，最多时5000余人，最少时只有几十人，到下山整编时，又发展到500多人。

“南方游击区保留的游击健儿虽然数量不多，但这是一支经历艰苦卓绝斗争和腥风血雨考验的英雄部队。”刘苏闽说，打不垮、击不散，因为游击队始终把保护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首位，坚持发动与依靠群众开展游击战争。

“游击区群众铁了心跟党走，舍生忘死支援红军游击队。”刘苏闽说，他们积极参军参战，当向导、送情报，搞保障，抢救和掩护红军伤病员。中央苏区突围前，有两千多名重伤员无法随部队转移。陈毅亲自作动员，半天时间，都被当地群众抬回家掩护起来了。敌人烧山并村，企图饿死、冻死、困死游击队，群众冒着生命危险，给游击队送粮、送盐、送油及生活用品。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福建邵武有位“方嫂”，夫妇俩为游击队筹办物资，遭敌人严刑拷打，她肚子里的胎儿被当场打落，丈夫被打死。敌人又将她的5个孩子抓进监狱逼她招供，但她坚贞不屈，一家人惨遭杀害。皖浙赣游击区余会山村村民汪振丰为游击队埋藏枪支、粮食而被捕，无论怎样受刑，他始终不吐实情。出狱后，他又带着家人为游击队找粮食、挖野菜，每采一种野菜都自己先尝，几次中毒昏厥。闽赣边游击队5位同志下山侦察被敌人包围在村里，敌人强迫妇女认领自己的亲人，无人认领者就要被杀害。危急关头，李翠华等人冒着生命危险，将5位游击队员认作丈夫领回家……

“正是有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红军三年游击战争才得以保存有生力量。”刘苏闽说。1937年10月，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时为1万余人。八年抗战中，新四军发展到主力部队21万余人、地方武装9.7万余人、民兵自卫队96万余人，歼敌29.3万余人，俘敌12.4万余人。

党中央对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曾作出高度评价：“能够保存各游击区，在今天成为中国人民反日抗战的主要支点，使各游击队成为今天最好的抗日军队之一部。这是中国人民一个极可贵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