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太华山新四军和苏南抗日根据地纪念馆迎来一位特殊的参观者。在纪念馆门前广场上,104岁的新四军老战士肖健,胸前挂满的勋章熠熠生辉。尽管腿脚不便,坐着轮椅,他也坚持要来这里看看。
肖健夫妇在纪念馆前合影
“我们到啦,老爸!”二女儿肖玫轻轻推着轮椅,俯身在父亲的耳旁说道。肖玫告诉纪念馆工作人员,“父亲心心念念一直想再来看看,2018年纪念馆开馆时父亲就曾来过,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
“多少年没来看你们了……”在纪念馆序厅,肖健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新四军人物群雕前,眼角泛起了泪光。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回八十多年前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他的故事也随着泪水流淌进我们的心里,激起一层又一层波澜。
1955年军队实行军衔制时,肖健被授予少校军衔
1922年出生的肖健,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两次报名参军,要把日本鬼子赶出家园。1940年,新四军来到肖健的学校宣传抗日,并鼓励学生参军。上初一的他向学校领导表达了自己想要参军的想法。于是,他被安排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但由于身体原因,不久便离开了学校,回家养病。
养病期间,肖健一直没忘记参军抗日的志向。1941年,这个19岁的泰兴少年终于如愿以偿,在老同学肖克强的帮助下,加入新四军靖泰警卫团,成为一名新四军战士。肖健读过书,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进入部队后,他被安排担任营文书一职,后来转至后勤岗位,负责粮食供给工作。在后勤岗位上一干就是20多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古以来打仗,钱粮物资都是支撑整个战场的重要因素。抗战期间,肖健虽然没能和敌人正面交锋,但在后勤岗位上,他用源源不断的补给,为战士们解决了后顾之忧。
参观过程中,在苏南反顽战役指挥者——新四军第十六旅旅长王必成、政委江渭清的照片前,老人哽咽了。这场发生在1943年4月12日溧水地区的反顽战役,让他至今难忘。时年21岁的他亲历了这场惨烈的战役,战斗打得异常激烈,部队伤亡惨重。“汤大队长也牺牲了……”在讲到战友牺牲的情况时,他的声音变得急促、心情也变得沉重。
抗战胜利后,肖健随部队转移至宜兴休整。“父亲随部队驻扎在宜兴鲸塘一带时,也曾来太华桥涯开展工作”。肖玫介绍,当时父亲在宜兴忙着为战士们准备过冬的衣服,百姓得知他们是新四军的部队后,主动伸出援手,向他们提供帮助。
在一幅印有轮船照片的展板前,肖健停顿了许久。那是让他最痛心的记忆,时至今日,他对于那个夜晚发生在长江江面上的“泰坦尼克号”式的人间悲剧记忆犹新。1945年10月,国共双方在重庆签订了《双十协定》。中国共产党为表达诚意,决定让出浙江、苏南、皖南等8块根据地。新四军军部接到撤退命令后,于9月下旬开始,分三批将苏浙军区指战员和苏浙皖边区根据地干部撤退到长江以北。
当时,肖健所在的苏浙军区第四纵队一部,负责掩护主力部队撤离。任务完成后,掩护部队在政委韦一平的率领下,决定于10月15日夜里开始渡江。渡江使用的船便是展板中的轮船——“中安”轮,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场人间悲剧即将发生。由于客轮破旧,又严重超载,船行至泰兴县天星桥镇西南约2公里处的江中不幸沉没。凄冷的夜里,800多位新四军指战员、根据地干部随着轮船一起消失在江面上。肖健原本计划与战友们一起登船撤离,但由于临时要处理遗留下来的一些工作,没有来得急上船。在展厅内,肖健的手一直微微颤抖地指着展板上的轮船,眼眶再一次湿润。
年轻时的牟绮菲
解放战争时期、抗美援朝时期……肖健一直做着自己的“老本行”,在后勤岗位上坚持战斗。解放战争时期,他相继参加了鲁南战役、淮海战役、莱芜战役、渡江战役等。新中国成立后,他成为“最可爱的人”,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入朝作战时,正是北方气温骤降的季节,肖健奉命在后方组织军需物资,并穿越火线将物资运送至前线。在一次运送被服物资时,车辆遭到敌机轰炸,两位战友牺牲,他也身负重伤,至今身上还留有明显的伤痕。
抗美援朝期间,他结识了妻子牟绮菲,收获了一份革命爱情。“我的妈妈是1950年1月当兵,然后参加抗美援朝战争,是20军后勤部卫生员。爸妈于1955年5月1日结婚。”肖玫说。
从朝鲜归国后,肖健所在的第20军58师开进浙东南执行海防任务。1957年4月,第20军58师师部移驻宜兴。当时,肖健担任所在部队后勤处处长,在宜兴川埠建设营房,从此宜兴成为他的“第二故乡”。
1964年,肖健从部队转业到宜兴金融系统工作,先后担任宜兴人民银行、工商银行行长。转业到地方后,他把军人的作风带到了银行工作中。任职期间,曾有过多次调薪增加工资的机会,他都放弃了,让给了更有需要的同事。工作之外,对于子女的教育,他也一向要求严格。“父亲一直要求我们正派做人,善良要有爱心,工作中踏踏实实,所以我们三姐妹在单位上工作都很认真”。肖玫说。
1984年底,肖健从宜兴工商银行离休。离休后的肖健依然保持着革命军人的本色,关心党和国家的建设。汶川大地震发生后,他向灾区人民捐款3000元。2021年3月19日,他不顾年迈体弱,坚持参加党的组织生活,亲手向党组织递交10000元特殊党费。同时,他把荣获的抗日战争三级独立勋章、解放战争三级解放勋章、抗美援朝三级国旗勋章等各类功勋纪念章捐赠给了宜兴党史陈列馆,让更多的人记住中国共产党的光辉历史。
在纪念馆入党誓词宣誓处,104岁的肖健执意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党旗前,他坚定地握住拳头,举起右手。此刻,岁月的痕迹难以掩盖往日的辉煌,那背影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誓死保卫家园的少年。这是一位老兵用一生写就的忠诚,是一个共产党员永不褪色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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