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战役是中央红军长征以来最壮烈的一战,也是关系中央红军生死存亡的关键一战。为保证中央领导机关和其他部队顺利渡江,担负掩护任务的第5军团第34师被敌军阻隔在湘江东岸,最后弹尽粮绝,大部壮烈牺牲。师长陈树湘不幸被俘后绞肠自尽,用年轻的生命践行了“誓为苏维埃新中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铮铮誓言。悲壮的第34师因此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绝命后卫”。但鲜为人知的是,与第34师同时担任后卫、滞留在湘江东岸的还有另外一支部队,那就是第3军团第6师第18团。
1933年6月,根据中革军委命令,第3军团由第4、第5、第6师编成。其中第6师是由中央苏区“兴国模范师”等地方武装组建而成。第6师下辖第16、第17、第18团,共5000余人,除少数干部外,指战员大多为江西兴国人。
1934年10月,第18团踏上战略转移的漫漫征途。11月中旬,中央红军接连突破国民党军3道封锁线。随后,蒋介石又调集中央军、湘军、桂军及粤军近30万兵力,在湘江两岸精心部署第四道封锁线,妄图将中央红军“歼灭于湘江、漓水以东地区”。11月25日,中共中央、红军总政治部正式发布《关于野战军进行突破敌人第四道封锁线战役渡过湘江的政治命令》,其中指出:我野战军即将进行新的最复杂的战役,要在敌人优势兵力及其部分的完成其阻我西渡的部署条件下,来突破敌人之第四道封锁线并渡过湘江。
28日,中革军委发布行动部署,要求红军应从28日起至30日止全部渡过湘江。当日,第3军团第4师先头第10团渡过湘江进至界首以南的光华铺、枫山铺地区,第5师占领新圩和马渡桥,第6师及军团部到达甘屋、立洛村、水车地域,并作为第3军团预备队。至此,从界首到屏山渡30公里湘江的所有渡口和徒涉点均掌握在红军手中。但直到30日早,中央第1纵队才从界首渡过湘江,中央第2纵队随第3军团行动,更迟至黄昏才渡河。这55公里的路程就走了两天,平均每天行程仅20余公里。由于中央纵队行动迟缓,第1军团和第3军团就必须在湘江两岸的防御阵地被动地同国民党军展开激战。后卫第5军团及第8、第9军团也无法及时过江。
从28日起,第3军团第4师在湘江西岸的光华铺、第5师在新圩展开激烈战斗。第6师主力移至新圩及其以南地区,阻击自灌阳前进之敌。面对桂军7个团的疯狂进攻,第3军团第5师在新圩顽强抗击了三天两夜,以伤亡三分之二的沉重代价,为军委纵队和后续军团撑开了一条渡过湘江的西进通道。
30日,第3军团军团长彭德怀、政治委员杨尚昆命令:第6师主力进到保布圩、佳城,向文堂等地派出侦察,以一团主力部署于新圩,阻止农塘(今灌阳县龙塘)之敌北进,以一营部署于陈家背(今灌阳县新立)附近,以保证友军通过。当日午后4时,第5师奉命撤出战斗,将阻击任务交给第6师。
12月1日凌晨,朱德下令第6师留在河东岸,掩护第5、第8军团及第6师切断的部队通过湘江。电令强调: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第3军团必须固守界首及其西南和东南的地域。
第6师接受第5师移交的阻击任务后,命令第18团担负掩护第8军团渡江的任务。作为掩护大部队过江的后卫部队,第18团处境十分险恶。国民党的“追剿”部队已从四面八方赶到湘江,摧毁浮桥、封锁江面。第18团接防时,第5师师长李天佑再三叮嘱团长曾春鉴和参谋长吴子雄:多砍伐树木,立即修筑障碍工事,如遇强敌来犯,要节节抵抗、节节收缩,尽量拖延时间,最后将部队收缩集结于工事坚固的高地,死守阵地。
第18团清醒地认识到,以一团之力对付桂军3个师,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但为保证后续部队安全过江,他们必须坚决执行任务。曾春鉴和吴子雄决定在新圩南面楠木山、炮楼山一带进行布防。
当日拂晓,桂军趁第18团立足未稳,对第18团楠木山阵地率先发起进攻。只见桂军一路从正面向山上冲来,另一路迂回到第18团团部背后包抄突袭。面对来势迅猛的桂军,红军官兵虽疲惫至极,但沉着冷静,立即投入战斗。黑压压的桂军冲上来,被我军火力一排排射倒。但桂军作战异常凶猛,他们踏着尸体继续往上冲,甚至连伤兵都流着血往上冲。第18团战士们毫不畏惧,与桂军短兵相接,展开白刃格斗。最后,他们干脆与蜂拥上来的敌人厮打肉搏起来。战士们凭借简易的阵地,用血肉之躯挡住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疯狂进攻。第18团仅凭两个营,接连打退了桂军近10次进攻,为中央红军胜利渡江赢得了宝贵时间。
楠木山战斗无比惨烈,阵地上尸体横陈。夕阳西下,浓重的硝烟味混着血腥气在满山遍野弥漫开来。楠木山村的易炳宣老人当年曾亲眼目睹了这场惨烈无比的战斗:“桂军是从马渡河打过来。从村后向红军打来,红军叫我们不要出门,他们就在那边山上(楠木山、炮楼山)和桂军打了起来。那仗打得激烈啊,子弹从好远的地方都打到我家的楼板上,有的还穿进墙来……打了两天两夜,枪声慢慢稀了,我看见桂军密密麻麻从炮楼山那边开了过来,也没进村,就往新圩那边追过去了。我是躲在屋子里透过窗户看到的。桂军走了以后,我们村的人过了两天才敢到那边山上去看。山坡上到处是尸体,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红军啊!太多了,村上的人埋不过来了,只好把尸体推到战壕里,又用土盖上。”
此时,除第18团和第34师被切断在湘江以东外,中央红军已全部渡过湘江。这两支孤立无援的部队,已陷入国民党中央军、湘军、桂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为避免全团覆灭,伤亡惨重的第18团被迫从楠木山村撤退,向陈家背靠拢。
但是,桂军死死咬住第18团不放,一路追踪过来。第18团刚撤到陈家背,桂军就追击上来。在敌众我寡的条件下,第18团指战员奋力拼搏,双方激战至12月2日。第18团一部分被分割包围于陈家背地域。红军战士几经冲杀,与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战至弹尽粮绝,大部壮烈牺牲。另一部在团长曾春鉴等率领下突围而出,边打边撤,向湘江岸边转移,被桂军分割包围于全州古岭头的火烧岭一带。
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下,第18团指战员宁死不屈,在火烧岭与优势敌军进行了殊死拼杀。最后,只有少数战士突破重围,但随后又在地方民团的“围剿”下惨遭杀害。第18团1800余人,几乎全军覆没,幸存者屈指可数。老红军李贵财,是第18团极少数幸存者中的一位。他原为第18团第3营第9连代理连长。在从楠木山村撤向陈家背途中,他的大腿被子弹打穿,血流如注。为了不拖累战友,他坚决让卫生员把他放在村旁。幸运的是,他被灌阳县新圩镇钟家村的老乡救治下来。自此,李贵财留在钟家村生活。此后几十年,第18团战斗的惨烈场景经常萦绕在李贵财梦中,令他彻夜难眠。
中央红军苦战五昼夜,突破了国民党军重兵设防的第四道封锁线,终于渡过湘江,粉碎了蒋介石围歼中央红军于湘江以东的企图。硝烟散尽,忠魂长眠。为完成掩护任务,第18团以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在湘江之畔谱写了一曲悲烈的壮歌。(刘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