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相赫承认自己议论(从这点看,郝不太诚恳,“垃圾”已超出“议论”了)前辈是错误的,但辩解道,自己的言论发在朋友圈,对象是一些好友,而且 他还屏蔽了不熟的人,能看到这些言论的唯一学者,就是孙家洲。一言以蔽之,他认为朋友圈是个私人空间,自己在这儿议论前辈固然不妥,但好像后果太严重了, 自己有点冤。
似乎也有点道理。此事的对错是非之所以有点模糊,是因为它涉及一个还没有清晰答案的问题:在互联网环境中,公与私的界限到底在哪。
20年前,您要是在家看黄片,被邻居瞟到了,说不定就要公安局走一趟。但如今,谁要是因为在家看黄片被抓或被开除,肯定会是奇闻。因为这是私人空间中的私人行为,并没有触犯法律。如果说,人们现在对这种空间中的公私分界有一定共识的话,那么在网络环境中,这个界限还十分暧昧不明。由此,人们对网 络言行的道德评价也多有分歧。
孙家洲和郝相赫显然有分歧。郝认为我只是在私人领域抱怨,没有太大的不良影响。但孙家洲却在断绝师生关系的公开信里说:“我当即发出公开评论,怒斥狂徒。”孙教授似乎认为朋友圈就是一个“公开”的空间。
范玮琪和微博的部分用户在这个问题上也有分歧。微博比微信朋友圈的公共性强,但相比于大众媒体,又私人化。在大阅兵之日,范玮琪依然把这里当作晒孩子的私人化媒体。于是有些人不高兴了,这可是举国同庆,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日子,你就顾着晒娃?
从这些事件造成的后果看,郝相赫和范玮琪对私人化表达的执着有点“一厢情愿”。师徒断绝关系事件成为热点后,郝称阎步克为“垃圾”的朋友圈截图到处流传。如果朋友圈真的是私家后院,那很不幸,郝相赫晾在那儿的“内裤”被举世传送,万人观瞻了。
“一厢情愿”并非毫无道理,我们难道不能在网络上开垦点自留地吗?但关键是,哪里算是自留地。当有人要把你自留地里的私货拉出去时,你是否有权阻拦?何以阻拦?是否所有见网的东西,作者都默认此为“公开”?
舍恩伯格的《删除》一书论述了这种困境。在网络的大数据环境下,“记忆是常态,遗忘是例外”,这是就时间而言;空间上也是如此,凡是你发到网上 的东西,陈年的人人相册也好,一条你认为只有好友才能看到的“朋友圈”也好,都可能被传至意想不到的范围,引起意想不到的后果。
郝相赫在回应里用的一个类比很有意思,他说自己的朋友圈言论被公开,像是饭局谈话被偷拍。其实,这两件事不完全一样。在互联网发声,既不同于传统的私人活动,也不同于传统的公共活动。它的起点可能是私人性的,但由于互联网技术的一些特质——信息能长期保存,广泛传播等,最终会有公共性的后果。比 如聚会中的私聊,一旦被记录为数字信息上传到网络,后果就不由个人意志了。
对看热闹的人来说,郝这种敢于冒出来的刺头,孙这样苦口婆心的旧式师长,以及躺枪的阎步克教授,他们除了“制造”新闻和谈资之外,也让人思考公与私,自由与自律的边界。
郝同学,骂人是不好的。你实在憋不住了,别忘了有个东西叫“朋友圈分组”。至于这开沟筑垄分门别类的利器到底效用几何,不妨一试。(程曼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