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茂芳口述实录(1)：老奶奶枕下三件宝 拒收价值百万四合院

    孙茂芳，浙江省象山县人，1964年入伍，1965年入党，2000年从北京军区总医院副政委的岗位上退休。50年来，他始终不渝地坚持学雷锋做好事，先后 照顾18名孤寡老人和11名残疾人，资助38名特困生，前前后后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38万元帮贫济困，忠实实践了一名共产党员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他的先进事迹在全社会引起强烈反响，成为名冠京城的“活雷锋”，荣立一等功一次，被评为全国优秀志愿者、全国十大社会公益之星、全国孝亲敬老之星，全国精 神文明建设十佳人物，2013年9月荣获全国道德模范称号，2014年荣获“当代雷锋”称号。本网节选《京城活雷锋——孙茂芳口述实录》（中共宁波市委党 史研究室编写，人民出版社、宁波出版社出版）书中的孙茂芳口述故事，陆续播发，以飨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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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院子的故事

　　北京胡同特别多，数不清，在咱们东城区的南门仓胡同里住着一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我听居民委员会的老大妈讲，脾气很倔，也不爱理睬人，不大出门，很少上街。我想这老太太脾气怪，到底什么情况啊？后来我就带了几个年轻人去看看她。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 午，太阳正好照在小院子的两扇门上。我推开门进去以后，里面还有一个小门，在小门的旁边有一棵红枣树，树底下有好多叶子，一层加一层很厚了。我就敲那小 门：“有人吗？”里面没有人答应，我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答应，后来我又敲了几下：“里面有老人家在吗？”后来老人家听见了：“什么人在敲门啊？”“解 放军，来看看您。”她说：“我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我说：“不，我们人民子弟兵来给您做好事来了，来给您搞卫生来了。”她说：“我没有什么好事可给你做 的，你们回去吧。”我说：“不，我们今天是特意为您做好事来的。”我这么一讲，老妈妈就没有吱声了。我就一个人先进去看看怎么样，进去一看，老妈妈坐在床 上，脚用被子盖着。我说：“老妈妈，您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有病啊？”“我怎么有病了？躺在床上就是有病吗？你说话不对啊。”我说：“不，如果您有病呢，我 就带您看一看去。”“我没有病。”“没有病好，我祝您身体健康，我给您搞搞卫生好不好啊？我同这几个小年轻给您扫扫院子，给您把玻璃擦一擦，再给您把房顶 上的蛛丝网搞一搞，那里黑乎乎的。好不好啊？”“你们这些人能搞卫生吗？你们搞卫生可以，但是你们不要把我的床弄脏了。”我说好，随后和那六七个小年轻一 起扫地、擦玻璃，还把地上的暖壶、痰盂都擦得干干净净的。我们整整忙了一个小时，出了一身汗，心里还挺高兴，因为今天做了好事。老妈妈说：“你们做好事不 认真啊。”她用那双干瘪的手东指西指的：“你看看，这里还没有搞干净，要搞就搞好了，搞不好就不用来了，你们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们写封表扬信啊？”这么一 讲，身边的几个小年轻就受不了了：“我们不干了，我们哪里是为了表扬啊，我们是发自内心地做好事啊。”我说：“不，我们为老妈妈做好事，要经受住各种情况 的考验，我们只要心尽到就行了。”

　　第二天我又去了，又 到老妈妈的家里，坐在她的床边上，我说：“老妈妈，你脚不会走路，是不是有病啊，我来看看好不好啊？如果有病的话我带医生来给您看一看好吗？”她说好吧， 慢慢把脚从被窝里拿出来，我一看，特别臭，我说：“娘啊，您的脚有病了，你的脚已经化脓了，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洗脚了？”她说：“我不爱洗脚，怎么着？” 我说：“我帮您洗一洗行吗？”“那你洗吧！”我就调了一盆温水，把老妈妈的脚搁在盆子里洗。老人的脚指头已经一个一个地摞起来了，里面都有脓，我一个一个 掰开，仔细地洗。正在洗的时候，突然走进来一个居民委员会的老大妈，她说：“哟！老太太好有福气啊，谁给你洗脚啊？是你儿子还是姑爷啊？”老妈妈说：“不 是！哪里是我儿子哪里是我姑爷？人家是解放军！”居民委员会的老大妈说：“你好有福气啊，解放军比你的儿子还要好啊。”她说：“我哪里有福气啊，我有福气 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就这样，她没有说感谢，也没有说好话。我把她的脚洗好，用毛巾擦干净以后，还帮她穿好鞋子。我跟她说明天再带医生来给她看病。

　　第三天我又带了医生 去看老妈妈的脚，医生把里面的烂肉清理好以后，我再帮老妈妈把脚包扎好。这样看了几次，老妈妈的脚能走了，她走来走去很高兴。可是没想到有一次去看她的时 候，她突然病了，吐了一地，原来是感冒了。这怎么办呢？我又帮她清理呕吐物，我说：“老妈妈，你要吃药，不吃药不行。”又过了一天我去送药，没想到老人不 让我进，她说：“你不用来了，你给我出去！”她为什么不让我进呢？我感到奇怪，我为你服务好几天了，你怎么不让我进来了呢？“不让你进啊，我告诉你，你们 这些人做好事是骗人。”

　　当时她说我骗人我可 生气了，“我怎么骗你了？”“你昨天派了一个小伙子说给我买米，说你派来的，拿走了50块钱说买米去，可是米没有买回来啊，你如果没有饭吃不要到我家里来 要饭吃，你没有钱不要来骗我的钱。”我说：“老妈妈您上当了，您放心，您不要着急，我一定要把这个小坏蛋小骗子找到，我一定把米送到你家里来。”

　　小骗子到底有没有找到呢？咱们再听第二个故事。

（二）老奶奶的便盆

    可能因为当时报纸登了我的一篇文章，所以就有坏人冒充我去给老奶奶“做好事”骗她的钱。我非常生气，回到家后跟老伴讲了这个事情。她说，这个怎么办呢，一 下子也找不到这个骗子啊。后来我就从家里扛了50斤米，放到老妈妈家里，我说：“老妈妈，坏蛋找到了，米也扛回来了，以后您要当心，凡是要你买米、买煤等 花钱的事，你要让我亲自干，不要交给别人，这样我会照顾好你。”老妈妈有点不相信，这个坏蛋说不定没找到。这个坏蛋当然没有找到，我说已经找到了，是为了 让她放心。我也更加耐心地去照顾她：夏天我怕她被蚊子咬，给她买了新蚊帐支好；冬天她的被
子很凉很薄，我就做了新被子送过去。平时给她生火、做饭、通炉子，一点一滴地照顾她。

    这样照顾了很长时间以后，老妈妈87岁了，老了，患了白内障，眼睛看不见了，干什么都靠手摸。我说：“老妈妈，你眼睛看不见了，今天我背你去看病，好不好 啊？”她说：“你背我去看病，行吗？”我说：“怎么不行啊，我能背得动。”后来，我从小院子里把老奶奶背出来，背到陆军总院的病房里去。病房大夫讲：“我 们没有床了，都住满了，怎么办呢？”我说：“这是我的妈妈啊。”“是你的妈妈吗？那得照顾一下。”后来，我把办公室腾出来让这个老妈妈住下，住院以后我每 天陪她。给她买西瓜吃，她又不满意：“你的西瓜买的是不是处理的，怎么没有甜味啊？”早上我给她买牛奶，她又不高兴了：“牛奶怎么这么凉，不好的，牛奶不 能吃凉的，要热一下。”“对，不好意思，我错了。”就这样，我几乎时常给她喂牛奶、喂西瓜、陪床、扇扇子，照顾她，我一点也不嫌麻烦。15天以后，老奶奶 的白内障治愈了，看见我了，突然她讲了一句话：“哟！你头发怎么也白了？”我说：“可不是白了吗？我照顾您这么多年了，您老了，我也老了。但是我再老也是 你儿子，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后来我把老妈妈又背到了她住的地方。回到小院子以后，老妈妈非常开心，小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那棵枣树又出现在她眼 前了，她拄着拐棍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看看。没想到因为太高兴了，乐极生悲，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厉害，多处骨折了。怎么办呢？后来我又背她去检查，打算申 请住院。大夫们讲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人已经老了，骨头也很细，住院也不行了，还是好好在家里卧床休息吧，什么也不能动了。

    老妈妈一卧床就是四年，这四年期间我的任务更重了，每天要去三到四次，要给老人去喂药、喂水。最艰巨的任务是什么呢？是端屎倒尿。这老奶奶肠胃没有病，能 吃还能拉，床边的便盆都拉得满满的。我去晚了她又不高兴：“你怎么来得那么晚，你看我的屎都拉满了。”手这么一摸，正好摸在屎便上，这个时候她还跟你握 手，黏糊糊的。洗干净了还得喂药，有一次水烫了一点，她又不高兴了：“这么烫的水喂我，差点把我烫死了！我还想再活两年呢！你真讨厌！”就这样，我还是每 天耐心地给她洗便盆。

    我每天要到外面去倒便盆，倒完以后在四合院里洗。这个水龙头挺高，水花溅到我的嘴上，真臭。我想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妈妈87岁，洗到90岁还要再洗三 年啊，怎么办啊？可是我又一想，我是她的儿子啊，儿子应该不断祝愿妈妈活得越长越好啊，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还是认认真真地洗。可是没想到她的邻居出 来骂我了：“你这个大兵真缺德！你为别人做好事，可别浪费我的水啊，水是公家的。而且你把便水溅在水池旁边，叫我以后怎么洗菜啊？以后你洗便盆拿回家里 去！不要在这里做好事。”就这样，我把便盆拿回家里去洗了，又整整洗了三年的便盆。老妈妈终于被感动了，她怎么被感动的呢？下面我再讲第三个故事。

（三）老奶奶枕下三件宝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我照顾这位老奶奶整整17年后，她终于被感动了。有一天下午她把我叫到床边去：“宝贝，你来一下。”我说：“你今天怎么叫我宝 贝了呢？”“对，我要叫你宝贝，解放军宝贝，你旁边有没有人啊？”我说：“没有人啊，你今天这么高兴啊，要跟我讲什么话啊？”“今天我要给你看三件宝。” 什么宝呢？她用颤抖的手到铺底下去摸东西，摸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你看看，我这张照片漂亮不漂亮啊？”我仔细一看：“这是你的照片吗？”烫着小头发，穿着 小旗袍，站在小洋楼边上。“我告诉你，这就是我23岁的身份照啊。宝贝，我告诉你，我不是穷人，我曾在王府井边上的协和医院当护理部总管，新中国成立前管 穿旗袍的小姐，你懂吗？但是世态炎凉啊，有的人看我长得漂亮，让我去跳舞，跳了舞以后来调戏我，我非常生气，我看透这个社会了。所以我不干了，我认为世上 没有好人，所以我辞职了，我只相信一个人，上帝。那个时候我参加了基督教，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教徒。我只相信主，所以我在家里挂了一个圣母像，每天在像前 我要祈祷。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这个主只挂在墙上，面带微笑，可是没有给我做过好事啊，这个主没有把我带上天堂啊。是你，这位天上掉下来的解放军照顾 我17年，使我晚年过上天堂般的生活。现在我已经明白了什么叫救星，什么叫好人，你就是我的上帝。所以请你帮我把挂在墙上的圣母玛利亚像拿下来，把毛主席 像挂上去。”我说：“老妈妈，这是你的信仰，我们要尊重你的信仰，我这样做行吗？”“行！我现在90多岁了，我才找到信仰，共产党、解放军好人啊，这就是 我的信仰。”我按老妈妈说的，把圣母像拿下来，然后挂上了毛主席像并替她在像前鞠了三个躬。

    这还没有完，老妈妈接着又用颤抖的手去铺底下去摸第二件宝了。“宝贝，我告诉你，我枕头底下还有一张存单，新中国成立前我在王府井银行还有一笔钱，我要送 给你，我不能让你17年好事白做。”我按下老妈妈的手：“我的娘啊，错了，儿子为娘服务是应该的，应该尽义务，我绝不能手心向上向你要一分钱。”我没有要 那笔钱，老妈妈吃不好睡不好，心里不踏实。一个礼拜以后老奶奶的腿肿了，腿肿了以后对于老年人来说不是好现象，就是说快死了。她懂的，这个时候她又把我叫 到床边说：“宝贝，我已经快不行了，我要给你立下遗嘱，我要把家里最好的一样东西送给你作为纪念。”这件好东西是什么东西呢？请听下个故事。

（四）老奶奶的遗嘱

    看不出这位老奶奶是这样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没有想到，在我照顾她17年之后，她居然要赠我这些珍贵的宝贝，现在还要给我送第三件宝贝。这第三件宝贝 也就是她的遗嘱了。她说：“宝贝，这17年来，你风里来雨里去，给我做这么多好事，给我洗臭脚，给我送米、买煤、送被子，样样都想到了，可是我没有给你一 句好话，也没有给你一次笑脸啊。”她又说：“我并不是无情无义，我告诉你，宝贝，我心里都明白的，你给我做这么多好事，我都有数，我没有忘记。你为了我， 你爸爸死在家里的时候你都没有回去，含着眼泪来照顾我，我都知道。”当时我确实很难受，因为我从小没有妈妈，是爸爸又当爹又当娘，给我在油灯底下补衣服。 我爸爸病故了，我多想回去看一眼。可是我想一想，北京的老妈妈也是我的母亲，只好让我的爱人回家去处理我父亲的丧事，我就陪在床边照顾这位老妈妈。老妈妈 接着说：“我都知道，我没有忘记。你为了照顾我，你自己发高烧、出大汗，陪在我旁边给我清理呕吐物，我也明白，你为了照顾我，被人误解，有人说你其实心有 所图。但是我不能说你是好人，为什么呢，因为你还活着，活着的人可能还会变。”这话有道理啊，有的人到最后不还是变坏了吗？我说：“娘，你说得有道理。” 但是她说：“我现在已经快死了，活不了几天了，可以盖棺论定地说，你是好人啊。我现在心里踏实了，你是好人，但是我绝不让你好事白做，我要把最好的一样东 西交给你作为纪念。”什么好东西呢？她又不讲，又到铺底下去摸东西，摸出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我打开一看，不得了，里面全部用英文写的字啊，密密麻麻的。她说：“我告诉你，你哪一天，带什么人，给我做什么好事，我都用英 文记在上面。”她用英文念给我听，我说：“老妈妈，你别用英文念，我英文听不大懂啊，你就讲吧。”她就一五一十讲给我听：“哪一天，带什么人，给我做什么 好事，每年三十晚上给我献什么春联。我的生日都忘了，你给我定每年的3月8号是我的生日，这一切我都用英文记在上面，我没有忘记你的感情。这就是我给你立 遗嘱的凭证。我还要请你去找一个照相的人来，我们两个合个影，我要正式承认你为我的儿子，我要立下遗嘱，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有别的好东西了，我家里的一座 四合院，这是我的私有财产，你懂吗？12间房子，价值几百万，你马上收下，你全权收下，你是我可信的人。”我当时很激动，我不是为了房子去的。我说：“娘 啊，我有权为你服务，但是我无权要你一张瓦片。”“不！你马上搬进来，你立即搬进来好不好啊？你就住在我那间房，你马上搬进来，你不搬进来我死不瞑目 啊。”我说：“娘啊，我们先去看病好不好？”后来我就背着老妈妈到陆军总院去抢救，晚上8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我陪在她身旁，我看着老妈妈一口一口地倒气， 她临终之前讲了一句话：“儿啊，好人啊，你快搬进来吧！”就这样闭上眼睛，停止呼吸，走了。

    后来我帮她处理了后事，这座价值上百万的四合院我再也没有迈进一个门槛过。有人感到奇怪：“老孙，你照顾这位老妈妈17年，风里来雨里去，老人死后给你留 下这么一座四合院、一笔财产，你干吗不要呢？那你为人民做好事是图什么呢？”我跟大家讲，我图的就是让我们人民说我们党好，说解放军好，说我们身边的好人常在。一座四合院我没有收，但是我留下了一堆精神财富，将鼓励我不断向前。

        【编辑：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