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盛开的季节

    高淑霞

    一场夜雨，淋湿了寰宇中的景物，催生了树木的新芽。

    今春的脚步来得迟，去得缓。都已经是五月天了，温度还像早春时节那样，依旧有些清寒。也许这场雨后，会带给人们一个不一样的景观吧。

    如雾的雨丝，给暮春的清晨增添了几分朦胧，轻轻地走在这清凉的阡陌，心绪便渐渐被雾淋湿，淡淡的，一份情感在牵蔓、聚拢、凝结。经年如许，仿佛与这如丝小雨他生即有约定一般。每逢及此，总不免黯然神伤。锁进方寸的那份情感，难以遏制地漫上眉心，于是这个季节便全然盛装，并遣散着这份轻愁。

    路边的柳枝初绽新绿，让人平添无限感慨。春绿秋黄，韶华难握。红尘着迹，似水无痕。折一枝新柳，送别把名字丢进梦里的人吧，可惜眼前没有长亭，雨中无人持柳。

    黄昏时分，雨住了。晚霞奢华地彰显着瑰丽的霓裳，将寰宇拥裹在神秘而炫惑的怀抱中。

    怠惰的性情，让我懒于运动。但是每逢春秋时节，我还是会选择黄昏时分，与烟霞为侣，与晚风为伴，在夕阳下散步。望着南来的雁阵一字排开，衔着去岁的诺言前来赴约。于是，这风便多了一分温情，拥抱着雁儿期冀的翔羽，渐行渐远地消失在愈来愈浓的暮色中。

    在我居住的地方有一条清雅的小径，说它清雅，是因为在这条小径的两侧，栽满了丁香树。每逢五月，丁香花都会绽放，那景况美得无法描摹。经过数年的生长，原是低矮灌木丛的丁香，已长出粗壮的树干，盛开的冠盖，重重叠叠，郁郁葱葱。馥郁的香气，数里开外都嗅得到。那份绚丽，那份诱惑，无人能抵挡。

    信息时代，人们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面对面地交流、沟通，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就可以为人们的疏懒找足借口。邻里之间甚至都不知对门姓什么的大有人在。年轻人自以为有消耗的资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消遣时间，即使回到家里，也是痴迷于网络的魔幻世界。只有少数的中老年人，晚饭后会在临街的广场，用传统的步行方式，运动着渐渐发福的身体。

    也许是性格使然，我不大喜欢广场的喧嚣，不只是因为那里人多的缘故。对在高音喇叭的乐曲声中跑步、跳舞、大声喊着讲话等等，都不是很习惯。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在广场外的小径上独自漫步。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却感觉是两个世界。墙内人声鼎沸，欢歌笑语；墙外凉云静幽，清明世界。

    高跟鞋踩踏在铺满红砖的甬道上，发出咔咔的响声。就在这舒缓的节奏中，将心事一一拾起，穿成珠链，握于掌心。和着熏风慢慢咀嚼，慢慢回味。

    夜幕就在这既短且长的丈量中，慢慢降临。我脚下的位置是这座城市的最高点，身后就是驻军营地。门前站岗的哨兵已经熟悉了眼前的这个观景人，他在意的只是时刻警醒地观察着我的双脚，是否踏过那条黄色的警戒线。

    高处不胜寒。身旁，那棵高大的丁香树此刻成了我避风的所在。暮色苍茫中，那葳蕤的华盖烟锁雾庞，芳馥袭人。此刻，上弦月已悄然东升，透过繁枝把清辉分给树下的我。在这簇斑驳与灵动的花荫下，我开始仔细地打量这株丁香。与日间不同的，眼前的丁香是那样不着铅华，冰清玉洁，彻体充满了灵性。仿佛前世就与春天有约，此生定以娴雅自处，以娉婷示人。所以，无论是在霏霏淫雨里，还是在萧萧冷风中，她始终坚持这份圣洁的绽放。

    休将此花当别花，惹来相思非轻狂。我们不妨沿着丁香的生命轨迹，寻找她那份与众不同的魅力。孕蕾之时，她美得含蓄。那深紫色的珠体犹如紫玉一般，娇小玲珑。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不知她堆积了多少心事，忧郁成万千心结，这幽幽馨梦，婆娑在冷云冰月中，看得让人心疼。悄绽馨香，次第开放时，她旖旎柔婉，如琼葩吐蕊，染尽春工。待到笑靥如花时，恰又紫云横飞，风情万种。当绮梦完结，陨落的花瓣在如剪的风里，托举着纤瘦的身体，经过人们的视线，呢喃着花语，飘坠散乱在树下，白的如雪，紫的如霞，令观者动容。

    看着眼前这繁茂的丁香，似璎珞一样垂于如碧的翠枝上，一束束，一缕缕，仿佛是夜幕的流苏，悬于月下。在风的拨动中，轻轻地摇曳，将醉人的香馥送出好远好远，这静幽的夜色就更加迷离、幽深。

    花谢花开，自然造化；云卷云舒，人生本悟。花开之日，欢欣鼓舞，花谢之时，总免不了伤怀。在感性与理性之间，由花及人，由情及理，我细细地品味着、感悟着，熟悉的抑或是陌生的、或平凡或伟大的生命的真谛。的确如此，世间万物，除了精神，是没有永恒的。正如佛曰：婆娑世界，没有缺憾如何能够懂得并珍惜幸福。草木荣枯再生易，人生别易会常难。那一刻，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