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正能量网 | 姚定范：盐城，战士的故乡

2023年11月01日 09:20:50 来源: 铁军传媒网访问量：1070次作者:姚定范

文：姚定范

明天就要前往盐城了。

中国新四军和华中抗日根据研究会一年一度的常务理事会，今年在盐城召开。我像当年离家当兵四年才第一次回家探亲似的，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夜里一觉醒来，再也睡不着了，大脑的搜索引擎开启，关键词就是：盐城，盐城。

第一次听说盐城这两个字，应该还是在老家上初中的时候。邻居一个姐姐要出嫁了，新郎官的名字叫言诚，我们一帮毛头孩子想要喜糖吃，站在门口一起喊“言诚、言诚......”这时一个刚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的人说：“啊，我当兵的地方就叫盐城。”后来我知道，他是1968年入伍的，当年在步兵103团当兵，驻地在滨海，属于盐城。他家的镜框里挂着一张骑在马上的照片，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一支手枪，做着射击的姿势，实在太帅了。当时我们老是缠着他问：“骑马是不是跟骑牛差不多？你真的打过手枪吗？”

再一次听说盐城，是1976年的冬天，我已经是六十军高炮团五七炮营营部侦察班的战士了。班长叫宣兴中，安徽舒城人，比我大2岁，对我很好。有一天他被营长喊去好一会才回来，有点神秘地对我们几个新兵说：“好消息，今年打靶不去上海奉贤靶场了，要去苏北盐城，开辟新的靶场。”班长带着我们开始标绘行军路线示意图，这时我才明白，盐城这两个字是这样写的，它远远的，在黄海的边上。从1:5万的军用地图上看，那里没有山，到处都是细细的河流。沿着河道两边像围棋子一样散落着疏松的房子，跟我们老家按姓氏集聚的村庄是很不一样的。

部队开进后，先在盐城郊区一个叫南洋岸的地方驻训了一个多月。我查了一下地图，这里现属盐城市的盐都区。还听说，这里有一个枯枝牡丹的神话传说。相传北宋末年，金兵入侵中原，有位姓卞的将军率部途经洛阳，时令正值隆冬季节，满眼百草枯黄、千树凋零的凄凉景象。将军急欲催马征程，马鞭折断，便顺手在路旁撇了一段枯枝，打马向东而去。几经转战，一天他率部来到江苏省盐城的便仓镇，已是人困马乏，亟待休整。将军下马，环顾四周，将权作马鞭的枯枝插入地下，以令所部在此安营扎寨。翌年的春天，那段插入地下的枯枝竟抽出了嫩芽，展出了新叶，随着谷雨过后，又神奇地开出了鲜艳美丽的花朵。当地百姓闻得此事，从方圆百里纷纷赶来观花烧香。经药农辨认，方知是一株牡丹。人们奔走相告：“大宋有望，大宋有望。”并将此牡丹称为“枯枝牡丹”。后来，当地人捐款筑台，兴建了“枯枝牡丹园”，将此牡丹供奉其中。

不过，当年的部队哪里会知道什么枯枝牡丹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地开展进入靶场前的临战训练，抽空还要开展助民劳动，帮助生产队摘棉花。我们南方不种棉花，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长在地里的棉花，觉得很新奇，干得也很起劲。那时候年轻，干什么都不知道累。大米饭要狠狠地吃三大碗，有菜没菜都一样，胃口好得惊人。甭管白天训练劳动多么紧张辛苦，一觉下来，第二天早晨的五公里越野照样跑得飞快。当时，毛主席他老人家逝世不久，毛选五卷宝书下发到部队，每天晚上我们全班就席地盘腿围坐在一盏小马灯的四周，轮流领读学习。驻训一个月，硬是把一本厚厚的宝书通读了下来，我还写了好几篇心得笔记。

军区的高炮靶场座落在射阳县的胯套闸，是黄海滩涂上一片由海堤围着的长满芦苇的巨大区域。究竟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反正从海堤上往下望，我们平时比牛还要大几倍的大炮，小的像现在幼儿园小朋友手里的积木似的。四周的海堤上长满了一种叫刺槐的树，一不小心被树枝勾住了，说不定就是一个口子，鲜血直流。农民收割芦苇的大镰刀，把子有两米多长，一挥就能砍倒一大片，拉芦苇的牛车轮子是木头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其情其景仿佛当年一部电影《天山的红花》男主角阿斯卡拉收割牧草的场景再现。靶场有很多野兔，夜里汽车在海堤上奔跑，大灯一照，野兔的眼睛红红的盯着你，一动不动，常有驾驶员开车出去，顺道抓个野兔回来改善伙食。我们都说，这野兔很傻，营长说这里的野兔没有见过汽车，被汽车大灯的强光一照，照晕了。就像我们抬头看一下太阳，眼前会一黑，就是这个道理。营长是64年全军大比武的标兵，他的话就像神一样，我们都坚信不疑。

芦苇荡有水的地方有很多鱼，不大，圆滚滚的，一跳一跳，是一种弹涂鱼，非常好抓，也非常好吃，我们叫它呆子鱼。一有空，我们就三三两两端着脸盆钻进芦苇荡里，等出来的时候多少有点收获，大家一凑合，第二天的餐桌上就会多点好味道。

当然，靶场给我的最大感受还是冷，部队住在帐篷里，夜里常常被冻醒，要是轮到站岗，棉衣大衣全穿上，还冻得直哆嗦。一开始进去，部队病号不少，非战斗减员直线上升。那时靶场不通电不通水，部队将汽油桶的一头切开当水桶，每天用汽车到射阳县城去拉水。可第二天早晨起来，水桶已经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子。后来，就把水桶弄到帐篷里面，外面用芦苇围上，第二天洗脸刷牙烧饭，才能正常使用。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这个荒凉的芦苇荡里，部队的实弹射击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一个个飞机拖靶被打得临空爆炸，部队兴高采烈，杀猪会餐，喜气洋洋。以后连续多年，我们都开赴射阳进行年终实弹射击，靶场的基本建设也是一年一个样，盖起了营房，修通了马路，当年一望无际的芦苇塘成了一块块对虾池，我也从新兵变成了老兵，当了班长，提了干部，成了团政治处的新闻干事。在这里，我主办团里的野营战报《炮声》，在创刊号的“语录版”位置上写了一首小诗：炮声未闻见《炮声》，《炮声》本是吾心声。炮声心声汇一声，声声传来捷报声。多年以后，原六十军坦克团高炮连的指导员老戴，在苏州和我偶遇，三杯酒下肚，还当场背诵了这首诗。他说，当时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不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只知道这首诗好，就将《炮声》的创刊号藏了起来，一直记在心里。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以后，很多很多年没有去盐城了。再去盐城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一个“60后”，被中国新四军研究会招在麾下，编入《铁军》杂志团队的一员。战士四海为家，可我唯独跟盐城如此有缘。

盐城，你是我的第二故乡，你是铁军的故乡，是战士永远思念的地方。明天，我就回来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写到这里，唐代大诗人贺知章的《回乡偶书二首》，从我记忆的深处浮现了出来。

(2023年10月31日于南京）

编辑：张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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