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昌：京味文化（九）：胡同里的“景儿”

北京胡同里的故事多，这是实情。今个儿咱就聊上一段儿。

北京人艺，大家都知道.它所在的首都剧场，就在王府井北大街上。

首都剧场坐东朝西，左右两侧各有一条胡同，左边是报房胡同，右边的叫小鹁鸽胡同。报房胡同一直到东头，便是东四南大街。

这报房胡同，可是个热闹的地界儿。笔者从小就生活在那里，那里的人情风貌，不能说了解个“底掉”（北京土语，是特别详尽的意思。）也知道个一二，尤其是那些有意思的“景儿”，至今历历在目，恍如昨天的事儿一样。

“周总理来过这胡同”

记得那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也就是1959年那年。夏天的一个下午，一个同学风风火火地跑到我家，大声说：“快走啊，周总理来啦！”没容细问，放下正在写的作业，跟着他就一溜小跑。到了在胡同中间地段的外交部宿舍门前一看，呵！果真是周总理。周总理的模样，在课本、画册上看见过，一眼就认出来了。只见周总理身穿短袖的白衬衣，面带笑容，和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从一个门往外走，走了一段又进了另一个门。我们这些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时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只有一个警察在维持秩序。不大一会儿，周总理从那个门出来了，笑着坐进了汽车。

汽车从门口出来，我们这些人很自觉地往后靠，让出一条道儿。车子靠近了，这可看得真清楚：周总理坐在后排座上，车窗打开着，周总理的一只胳臂搭在车门上，笑着看着我们。记得周总理那两道浓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那微笑的面容，让人感到那么亲切。车子拐弯了，我们这些孩子也跟着跑，直到看不见为止……

“周总理来了”，这消息不胫而走。胡同里、学校里，大家都在谈论这事儿。“你看见周总理了吗？”“看见啦！”我们这些当时看见周总理的孩子，十分得意，也神气起来了。没看见的人问这问那，十分羡慕。我们几个也就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

后来听大人说、以及看回忆文章才知道，那天周总理来是特意看看新建成的外交部宿舍。其实，周总理到北京的胡同来，不止这一次。据北京人艺的同志回忆说，周总理还到过史家胡同。那是一次看完演出，周总理和演员们一起走出剧场，在月光下，沿着灯市口大街一直走到史家胡同人艺的宿舍看望大家。他还到过离人艺不远的丰富胡同老舍家里与之促膝长谈。

碰见过于是之“大腕”演员

首都剧场前面的院子挺大，胡同里的人们经常到那里散步、玩耍。笔者那时也经常到那里跑跑步、活动活动。那是在1979年的一天早晨，正在跑步的时候，忽见一堆人正在上车，一位老者送行。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大腕”演员于是之。

不揣冒昧，走过去问：“您是于老吧？”

“你是……”他笑着问。

“我是您的观众，就住在这胡同里。”

“是啊，那咱们是邻居了。你看过话剧？”

“我看的是电影，您在《青春之歌》里演的于永泽、《龙须沟》里的程疯子、《茶馆》里的王掌柜……演得真好！”

“过奖了，多提意见。好，那咱们再见。”说着，他摆摆手往里面走去。

没想到，这“大腕”演员竟是如此的和蔼可亲。

在北京的胡同里，住的大都是平民百姓，但也有不少大官、名人住在那里。像上面说的报房胡同，那里有两座外交部的宿舍，外交官是少不了的。这些人穿着都比较整齐，而老百姓呢，则是随便得很。特别是夏天，光着大板脊梁，穿着大裤衩子，脚踩着拖鞋，在胡同口不是打牌就是下棋。但无论您是什么身份，大家相处得都很好。见面点点头、打个招呼，是很自然的事儿。外交部宿舍里的人，进出有时坐小车，但一到胡同里则放慢速度，缓缓而行。大家都明白个理儿———住在胡同里，就是邻居，要互相有个照应不是！就是这个理儿，几十年了大家相处得都挺好。（刘国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