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敬宜眼里的好稿什么样？

范敬宜眼里的好稿什么样？

刘国昌

　　人民日报原总编辑范敬宜，是个“爱办报、会办报”的老报人（邵华泽语）。生前他就新闻业务写了不少文章，给后人留下了宝贵财富。每当人们探讨一些问题时总要说起范总，其中一个话题是：范敬宜眼里的好稿子究竟什么样呢？

　　如果论说起来，恐怕能列出若干条。但我觉得，还是从一些具体事例来说比较好，给人的印象更深刻。

　　有这么个事例——

　　那是在2010年的时候，从西柏坡回来的一位同事，给范总带来几份当地报纸，其中，《石家庄日报》2009年6月9日头版头条刊发的《栾城草农敢闹海》，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感觉这是反映我国“三农”巨变的一篇上乘佳作。该文以其宏大深刻的立意、鲜明的主题、清晰的架构和带有泥土芳香的语言为典型报道吹来了一股新风。于是他评析了一番。

　　范总从两个方面进行了评析，他写道：

　　第一个方面：语言生动朴实，引人入胜。

　　《栾城草农敢闹海》这篇通讯，最大的特点就是语言生动朴实，不仅用文采飞扬的语言描绘出一幅鲜活的农村新貌，还用活了当地老百姓的“土话”，仿佛让人置身于当地群众之间，清新泥土气息迎面而至，读时引人入胜，读后回味无穷。我数了一下，稿件涉及有名有姓的人物12个，读到他们说的话，虽然寥寥只言片语，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语气、性格，透过他们各自的话，甚至能想象到他们属于哪一种人，长得什么模样。

　　如文中写道：“我现在光想往深水里游”，发这番感慨的是张还计，他是南柴村人，在五里铺投资租下110亩地。他的经验是，打猎就要打狮子，游泳就要下长江。草越往高级场所铺越金贵。你想想，上海虹桥机场和北京的鸟巢什么地价？但没有勾勾嘴吃不了瓢瓢食，同样种草不同样的收入，有同行没同利，这就跟平常侍弄庄稼一样。现年55岁的张还计，现在正学着儿子退下来的课本。

　　这些白描、对话和面对面地与草农“盘腿坐在草地上的唠嗑”，使读者如见其人，如身临其境。那亲切的劳动画面和可爱的劳动者形象刹那之间便浮于眼前。

　　第二个方面：细节描写真实，令人信服。

　　现代新闻学认为，用事实说话一定不能忽视细节。美国的修·马利根说过：“生动的细节描写可以使纸面上的文章留在人们的心灵上，渗透到人们的情感中去。”穆青同志说：“一个好的细节，胜过千言万语。”优秀的通讯无一不是用细节播种感动。在《栾城草农敢闹海》这篇通讯中，有大量生动的细节描写，如文中写道：

　　“刚种草时，一离开救生圈就呛水。”见到西董铺村村民李书贤的时候，他正在地头修路，他放学回家的儿子前来帮工，在绿油油的草地里开着修草机纵横驰骋。

　　……南李村农民吴玉芳也说自己当初是被赶下水的旱鸭子，第一茬草籽是政府帮着撒下的，前几年的50%、30%都是县乡干部帮助吆喝推销的。和吴玉芳说话间，有一辆挂着山西牌照的36吨半挂车隆隆开来，十几个妇女忙不迭地往车上搬草卷。大腹便便的吴玉芳拿起电子计算器给商户结算。

　　……西董铺村李计身种70亩草，记者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喝酒回来，问他种的什么草。他说美国草，早熟禾系列橄榄球午夜2号；问他从哪里弄来的草籽。他说是从加拿大用编织袋背来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逗笑了。“从加拿大到栾城走几天？”有人开始绊他的马腿出他的洋相。“这个你去交通局问张瑞海去，我不给你犯嚼舌。”

　　从范总以上的评析中可以看出，“语言生动朴实”“细节描写真实”，是范总赞赏好稿子的标准之一。反过来说，我们现在一些稿子之所以不大受欢迎，其原因不就在于“缺少生动朴实的语言，缺少描写真实的细节”吗？有些稿子一般叙述多，细节少，更没有鲜活的语言，让人读不下去。

　　为何会出现这些毛病呢？归根结底就是记者没到现场细致采访；或者仅凭道听途说、一些文字材料就匆忙写稿所致。应该认识到，这可是新闻写作之大忌啊！务必要彻底摒弃之、纠正之、改正之。

　　媒体界一些老记者在这方面颇多体会，他们说,“不到现场不写稿”、“手无细节不动笔”。这是真经，年轻一代当好好学习、践行啊！

（作者为人民日报高级编辑、人民日报海外版原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