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大半个中国寻找诗 ——从余秀华现象谈诗

穿过大半个中国寻找诗

——从余秀华现象谈诗

　　子曰师说 | 曹雅欣

　　【阅读提示】

　　湖北女农民诗人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诗歌界反思余秀华走红：诗人离公共生活越来越远

　　【微观察】

　　诗，是中国的一张文化名片

　　最近诗坛上横空出世了一位余秀华，一位家住湖北农村、幼年即患脑瘫、身处闭塞乡村而诗才奔放火热的天才女诗人。有人说，无论是她的病患贫困还是她的诗歌宣传，都是故意的炒作、都是精心的策划。作为个体事件，余秀华本身是否被策划炒作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引起我们重新关注着中华民族本来最引以为傲、现今却最落寞晦涩的文学形式——诗。

　　古诗在国际上历来是中国的一张文化名片，然而传承到今天，我们的诗，究竟是肿么了！？

　　【微声音】

　　寻找一种独属于诗人的气息

　　余秀华的现代诗火了，这把火的燃点，源自一首触目惊心的诗《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诗名看着有点儿扎眼，但是读它的内容，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作者那 独属于诗人的气息。

　　——诗人的气息，这在当代诗坛上太少见了！我们每天在网络上看着那么多只要押韵就敢往出拿的打油诗、那么多字词脏兮兮脑子更神经兮兮的语句拼凑，好像只要是有话不好好说就是现代诗、好像只要是把一句完整话断句成好几行就是一首诗。累觉不爱！难道诗的门槛就这么低吗？

　　诗的门槛确实低。每一个文学爱好者，每一个青春启蒙的少年，几乎都是从诗的涂鸦开始对话自己的文学才华与情感世界。诗，从来都是不设限的。所以我们今天能看到一位来自湖北农村的脑瘫患者，就一跃成为最滚烫于网络的女诗人。

　　但诗的门槛又是最高的。建国后写新诗的大陆诗人，继顾城、海子、北岛、舒婷、食指之后，我们还能数出几个？所以当余秀华天纵才赋的诗歌作品从大山那头刺空而来，才刺得互联网的天空为她惊叹。

　　【微时代】

　　诗词式微的年代，

　　诗歌辗转存活在歌词里

　　现代诗，几乎早已成了无病呻吟、酸文假醋以及“看不懂”的代名词。所以我们大多数人不读新诗，认为在当代，诗歌已死，更认为在当代，我们不再需要诗。

　　其实不是，我们当代的新诗，几乎都辗转存活在歌词里了。比如方文山给周杰伦写的歌词，“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比如林夕给王菲写的歌词，“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在这些婉转歌词里，寄存着些许残存的诗歌意象。这说明，在当代，我们还是需要诗的，每当有些诗情流转出来，都令我们齿颊噙香、爱不释口。

　　其实这也无妨，本来古诗词在历史上也都是篇篇可唱的。诗乐一体，才是诗的本来面貌。但是这些歌词终究还是主要为音乐旋律服务的，充其量只能勉强算作含有诗意而已、是诗的一种改造和变形。

　　不可否认，现在是一个诗词式微的年代—— 这其实无可厚非，纵观历史，任何时期都有属于任何时期的代表文学，如果网络文学、微传播形式下的微文学，能作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成就代表，那也未尝不可， 那也是一种新的发展。

　　然而，诗，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形式，我们理应把真正的诗和被改装后的歌词、被低劣化的口水诗截然分开。

　　【微传播】

　　堪称为“诗”的作品，

　　虽令人争议，更 令人惊艳

　　余秀华的诗和海子的诗风格很像，都是忧伤而不羁，都是纵横而惊艳，所以不拘一格。选两首短的大家来自由感受下：

　　《写给门前的一棵树》余秀华

　　不说你在五月的光彩

　　你额上的露水

　　你枝桠间的鸟鸣

　　不说你开花时的骄傲结果的丰盈

　　不说你在月光里偷渡的爱情

　　《秋》 海子

　　秋天深了 神的家中鹰在集合

　　神的故乡鹰在言语

　　秋天深了 王在写诗

　　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

　　该得到的尚未得到

　　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而余秀华的那首成名作，虽有争议，也并非是低俗做作，读起来令人心中一声叹息：

　　《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

　　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只有真正堪称为“诗”的作品，才能具有这样一种力量，一种 虽能令人争议、却能令人惊艳的力量。

　　【微国学】

　　一个优雅的民族，

　　一定是一个需要诗的国度

　　微信朋友圈里有一种自然形成的规律：但凡涉及到古诗词内容，大多都被高频转发。这说明，我们热爱诗， ——但是，我们缺乏诗。

　　什么是诗？诗，是语言的凝练，是情感的美化，是思想的概括，是文学的经典。

　　所以诗，即使传递忧伤那也是美的，即使表达批判那也是妙的。缺乏语言艺术和思想情感的美妙转化，那就不 堪为诗。

　　中国文化给诗的定义是“诗言志”，这是《尚书》的原话。类似的表述还有《左传》说的“诗以言志”、《庄子》说的“诗以道志”， 诗，就是为了表达情志。

　　《毛诗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是内心情志的吐露，是内藏胸中的情感有所动、外发出来以诗歌的形式体现。“赋诗言志”，诗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真情实感的外化呈现、美化呈现、艺术化呈现。

　　所以，如果我们读诗，读不出一个人的情志，那这样的诗就是无病呻吟，就是不知所云。

　　诗的本质属性是为了“诗言志”，而学诗的目的有二：首先是为了提升语言表达的能力。《论语》中记载：“子曰：不学诗，无以言。”如果一个人没有受过诗学的训练，那就无法具备优雅的谈吐。在孔子生活的先秦年代，上层社会之间往来应和、宾酬交错，都是要先引用诗句、而后再开始对话——这就是“子曰诗云”的来历。 引经据典、子曰诗云，这代表了一种中国式的文化思维方式和优雅的语言表达方式。

　　文辞典雅，温文尔雅，今天我们读诗，也是对语言能力潜移默化的提升、对语言表达润物无声的雅化。而据美国的一项调查发现：词汇量与个人的社会地位成正比。这说明，旁征博引、应经据典的诗学教化，在现代社会依然具有着极强的实用性。

　　诗教的第二个作用，是培养一颗诗心。《礼记》中说：“温柔敦厚，《诗》教也。”读诗、赏诗，并非是为了做一个诗人才罢休，而是为了在诗意的浸润中，培育一颗灵秀的、良善的、细腻的心灵，培养一具高贵的、优雅的、不俗的灵魂。这对我们的日常生活、尤其是当今现代化都市里充斥着焦虑、烦躁、压力的生活，极为重要。

　　具有诗的眼光，能在灰暗中多发现一点光亮，多一点释然；

　　具有诗的情怀，能在繁忙时多感受一点美好，多一份悠然。

　　所以，一个优雅的民族，一定是一个需要诗的国度；一份高贵的生活，一定是一种懂得诗的人生。

　　【威力量】

　　真正的诗，生而高贵

　　穿过大半个中国寻找诗，却感到好诗难寻。既然诗是感情的艺术化吐露，那么这种转化为诗歌之后的心灵语言，可能会是朦胧的、可能会是碎片化的、可能会是让人似懂非懂的，那都不要紧，要紧的诗，它一定是美的、是真情实意的、是能成为一个艺术作品的。

　　很多人自谦随便几笔的创作是“涂鸦”。涂鸦也可以是艺术。但是不具备灵感的拼凑、划拉几个意象的组装、磕磕巴巴的断句、自以为颓废的脏话，这样的“诗”绝不可能是艺术，只能是贻笑大方的东施效颦，只能是故作高深的牙牙学语。

　　就诗而言，它需要艺术性的写意转化、需要文学性的准确概括、需要思想性的高度凝练，从这几个方面看，诗 ，堪称是任何一个民族的语言文字所能点石成金 的高水平艺术。

　　一首好诗，可能诞生在作者的坎坷苦难里，可能脱胎于 诗人的在纸醉金迷里，并非只有痛者才能写诗，也并非只有天才才 有诗兴，—— 但是无论一首诗从何处走来，真正的诗，一定 会生而高贵。

　　作者介绍：

　　曹雅欣青年文化学者。独立撰稿人、文化主持人、国艺解说者。

　　在国学传播过程中，坚持“科普国学，文化健康”的理念，将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做时代性解读，常在网络、杂志、报刊发表文章。

　　光明网《醉中国》专栏特约作者。在光明网首页开设“国学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专题版面，在《光明日报》整版发表文章，其《国学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系列文章、《中国梦，和平心》、《儒学古今谈》、《国学里的感恩文化》、《梦在当下——记中国梦提出两周年》、《从孙悟空心路历程看网络法治化》、《由圣诞节与祭孔日的对比浅析中西文化》等文，分别被全国上百家主流网站广为转载。

　　在人民音乐出版社精品图书“琴梦中国”系列中，担任主编、文学撰稿、文化讲述人，包括《琴梦红楼》《琴颂诗经》《琴演名著》《琴说古曲》等。

　　“国艺解说”是曹雅欣首创的一种讲与演并重的、多种艺术形式结合的文化传播方式。在“琴梦红楼”、“琴颂诗经”琴歌艺术音乐会中，担任每场音乐会的文化主持，也是品牌的策划人、著作权人。

　　始终致力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传播，现为北京子曰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子曰师说”微信社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