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昌：京味文化（二）：“侃”之情

提起北京人，都觉得北京人能“侃”。“侃”，由“侃侃而谈”一词而来，意思是特别能说。

北京人能说，这话不假。但这能说、能“侃”中，透着一份热情。按过去的老说法，生活在天子脚下、皇宫附近的北京人，该有点“居高临下”的劲头儿才是。然而实际情况却非如此，北京人爱说、能说；在这说中，显得那么有礼貌、显得那么大度、那么多知多懂、那么爱帮助人。

先从这称呼上说。北京人一般称呼对方，都是“您”字打头，“您好！”“您这是去哪儿？”“您慢点走，路上您多注意点！”一个“您”字，道出了一份尊重；一个“您”字，体现了一番情意；让人听着那么舒服。

北京的胡同多如牛毛，名字也是五花八门。外地人初到北京，一般都有点晕头转向。可您要是打听个地方、问个路，北京人特别是上了点年纪的人，会给您讲个详细。从哪到哪，乘多少路公共汽车，保证您一准找到那个地方。更为有趣的是，您问路的时候，旁边有人还爱帮个腔，或纠正，或补充，让您听个明白。此事在别人看来有点诧异，可在北京人看来，这不过是很自然的事儿。人家到咱北京来，咱就得拿出北京人的样儿来，谁让咱是这儿的主人呢！您瞧，北京人就是这么有责任感。

时下，北京的出租汽车司机可谓是这方面的代表了。您一上车，他就主动和您搭话。“您好！”“您去哪儿？”“您看这么走，行不行？”宛如熟人、朋友一般。然后就跟您开聊，上至国家大事，小到市井新闻，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听他这么一聊，一则您知道了不少事，二则还免了路途中的烦躁。

一天傍晚，笔者外出办事，回来时怎么也打不上出租车，等了半天儿好不容易盼到一辆。一上车说了句：“今天打车真不容易啊！”司机说：“您不知道吧，今天是情人节啊！”接着便开“侃”起来：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过这节。今天的花卖得可火了，有好些大学生都帮着卖，一天下来能挣个1000多块钱呢！车子拐了个弯，他接着聊：这送花也有个讲究：11朵花，意味着“一心一意”；44朵，意味着“至死不渝”；99朵，意味着“天长地久”；101朵，意味着什么？您猜猜。我说不出，他有点兴奋地说，“百里挑一”啊！您瞧瞧，这位司机多能“侃”。

在这方面的另一代表，该说是胡同里的老大爷、老大妈了。他们见多识广，阅历较深。京城变迁、人情世故、家长里短、待人接物等，他们都能说上一套一套的。有的还颇有些哲理。上篇“胡同人家”里提到的东四那边的大院，那里边就住着这么一位老大爷。原先他是蹬三轮车的，先是拉人，后来改为拉货。整天在街上跑，接触的人多了，说话也就多。退休以后，老爷子没事儿，爱在胡同里溜达。孩子们见到他叫“爷爷”，他心里美滋滋的。遇到点什么事儿，一准有他在场。大事小情，他一说话，这事肯定能摆平。遇到有人到胡同里找人，他帮助领到家门口。一路上，他跟人家说这说那，说得那位找人的人心里热乎乎的。

对北京人的“侃”，有些人不以为然，觉得“贫”、并谓之“京片子”。确实，有些北京人说话时比较啰嗦，两三句话能说完的事，他却说上一大堆。不过，细细品味北京人的说话，还是挺有特色、挺有味道。比如，他要跟你说件事儿，先说句：“您猜怎么着？”然后再细说一二。卖个关子，造个悬念，吸引您的注意。还有些俚语也挺有意思，比如形容某件事儿办糟了，便说：“褶子了（皱纹）”；去看朋友，说“昨儿个我䁖你去了”，等等。对此有人听不习惯，这也没办法，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