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娅口述历史文稿（二）——抗联历史传承人

  历史表述：李兆麟将军是东北抗日联军的创建人、领导人；金伯文是抗联老战士。我还是更愿意说我的父母亲都是在上个世纪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华战争期间，曾经在东北战场与日寇苦斗十四年的民族英雄；是曾经穿着苏军军服参加二战盟军作战的抗联将士。

  因为父母的这段经历，才使得我在1945年1月出生在苏联哈巴罗夫斯克88旅（抗联教导旅）军营。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后，由于战事的需要，父母又带着我和哥哥随苏军二方面军重返东北战场。

  不幸的是父亲李兆麟在接收哈尔滨时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使我幼年丧父。而后我母亲却坚强的带着我们继续南征北战，我们相依相随、风雨同舟、荣辱与共60年。

  父亲李兆麟将军为国捐躯后，我曾经在陈云、周恩来等中央领导的关怀下,在父亲的战友们的关心和在我母亲的呵护下长大、成人。漫长的岁月，我曾经随母亲参加外事活动、接受中央首长的接见；我陪母亲参加各种会议、重回故里、重返曾经战斗过的抗联遗址；我也相继陪母亲见她的很多战友；我与母亲共同经历了文革的冲击，我为她写交代材料，而后又为她撰写回忆录。总之在我陪伴母亲的60年的漫长岁月里，父母的东北抗日联军的历史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我的父母亲的历史本身就是传奇。然而我的个人命运却从来没有偏离父母的基因、父母历史的延续，无法挣脱的走到今天。

  包括我父母在内的东北抗日联军十四年抗击日寇的历史，随着日本在1945年8月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这十四年的苦斗经历已然翻页了成为不容改变凝固的历史。但是遗憾的是在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的今天东北抗日联军的历史还没有最后说清楚。

  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撰写抗联历史的矛盾激化，中央委派韩光于1985年在丹东召开了由抗联老战士，中央及东北三省党史研究人员参加的抗联历史研讨会。

  会议结束后，曾经有两个前辈找过我。

  一个是被誉为李兆麟将军左右手的战将之一的王明贵叔叔，他利用到北京开会的机会让我看他。他对我说：“你母亲这一辈子不容易，好好照顾她。”还说：“你父亲李兆麟的历史谁也否定不了！你父亲李兆麟写的《露营之歌》谁也抢不去！”听了王明贵叔叔的谈话当时还没有特别明白其中的真正的含义。后来毛诚阿姨又打电话让我到她家里看她。毛诚是我党资深的红军时期的女战士。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曾在满洲省委工作过，1945年随陈云、彭真接收东北时出任哈尔市委副书记。解放后曾任吉林省副省长、中调部副部长（行政7级）。她的这段历史经历得以参加了丹东会议。会后毛诚阿姨叫我去看她。她对我说：“最近我在丹东参加了一个抗联历史研讨会。会上有人跳出来公开诋毁你父亲及抗联主要领导人。说你父亲李兆麟没有文化、不会打仗、死的不光彩等。毛诚阿姨说：这些言论太让我吃惊！我没有想到几十年前国民党反动派为了杀害你父亲，制造的各种谣言，当时想说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想做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到如今某些共产党人拿来攻击你父亲，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要对得起你父亲老李。我在小组会上作了专题发言写入简报留给历史。我觉得我需要郑重的告诉你，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动摇。你的父亲李兆麟是一个大英雄，值得你以他为荣！

  毛诚阿姨说：“李兆麟同志是我党杰出的领导者。当时我党还不能公开，只有他一个人代表我党以中苏友好协会会长的身份与国民党周旋。他有极好的政治素养、党性强、有组织观念、有极好的口才、善于做各阶层群众的工作，宣传党的政治主张。在接收哈尔滨短短半年时间里，他从哈尔滨为我党筹到大量资金、物资、武器弹药、药品和情报。为我党解放东北争取了时间。正因为这样国民党才把李兆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制造谣言用来诋毁李兆麟同志。李兆麟同志的牺牲换来哈尔滨的和平解放，哈尔滨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毛诚阿姨的这段语重心长的谈话，使我感到抗联历史的编撰出现了问题。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发生了昔日的抗联战士，时任黑龙江省省长的陈雷、省政协副主席李敏夫妻俩争我父亲李兆麟遗作《露营之歌》著作权。他们本是投石问路，没有想到引起轩然大波，22名抗联老战士联名上书中央有关单位，要求保护抗联将领民族英雄李兆麟将军《露营之歌》著作权。而后，抗联老战士彭施鲁将军、李东光等老前辈找我谈话说：“卓娅你如果是李兆麟的女儿，我们希望你能够走向法庭，保护李兆麟将军《露营之歌》的著作权。”我答应了！于是2000年我正式起诉。被定性为是一起历史名人与当今权贵打的中国知识产权第一大案。就此我被父辈的战友们推到历史漩涡的风口浪尖。

  彭施鲁前辈事后说：李兆麟将军幸亏有卓娅这么个女儿，卓娅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东北抗日联军打官司。

  最后说我的母亲金伯文她是1930年参加革命，经历了儿童团、少先队、共青团、共产党并参加十四年抗击日寇战争的全过程的抗联老战士。她经历了坎坷的一生，于2005年3月2日病故。在临终前母亲曾经留下遗嘱：“我的一生，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所有牺牲的亲人、也对得起我的孩子们。我没有什么遗产留给你，留下的只是历史。我将告诉你我一生信仰共产主义不改变！一生追随共产党不后悔！”这个遗嘱让我如此的刻骨铭心。以我对这个遗嘱的理解是母亲希望我牢记这部血写历史，要我担负起传承和捍卫历史的责任。我将责无旁贷！因为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综上所述，我在想到底是历史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历史，一时说不清。但是，历史赋予我作为东北抗日联军历史传承人的责任是不可推卸的。

（作者：卓娅 传承历史张卓娅系李兆麟将军之女）